“唐城,你还是跟我回家去住吧?我家有佣人有厨子,罗伯特已经不在了,你还回去教堂做什么?”侯笑天极力的想说服唐城跟着自己回家。上海开始打仗之后,侯笑天的父亲已经不许他再出门,如果唐城住到自己家里,可不就多了个能陪着自己玩的人。“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肖亚兰她们还在我家等着见你呢,你难道不想见肖亚兰她们?”
侯笑天知道唐城喜欢肖亚兰,肖亚兰的名字绝对是万事灵丹,可他和唐高成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搬出了肖亚兰,一脸决然的唐城还是要求回教堂去。侯笑天和唐高成并不知道唐城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跟着他们整日在街上游荡的唐城,此刻沉默不语的唐城早已经经历过了生生死死,他们绝对想不到看似平静的唐城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去侯笑天家的。
是的,唐城现在很害怕,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战场的生死之后会变得成熟很多,可离开医院的这一路上出现了太多的死亡和伤残,让唐城19岁的心灵受到了极度的震撼。杂牌连的惨烈和全军覆没已经令唐城在医院里的最初几天无法安稳入睡,伤兵们的出现让唐城恐惧的心灵稍稍好受一些,可离开医院之后的所见却又唤起了唐城压制在心底的恐惧。
可现在,唐城却很迷茫,看着驾驶轿车正絮絮叨叨的侯笑天,唐城忽然发现自己和侯笑天他们已经有些格格不入。以前和侯笑天他们嬉闹的时候,是朋友之间的友谊,可现在的自己却看侯笑天他们很是幼稚,日本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他们居然还在谈论召集同学在家开酒会的琐事。
“我累了,改天会去你家找你玩。”阻绝了侯笑天和唐高成的搀扶,唐城自己拐着腿进了教堂。新来的神父还算不错,把罗伯特和唐城的房间还保留着,简单和神父交谈了几句,装着很好的唐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上的这套西装是艾玛拿来的,唐城小心的把西装收进衣橱,找出自己平日里的睡衣换上,然后钻进被子里昏昏睡去。
唐城变了,变得开始深居简出不爱说话,数次上门邀请无果之后,侯笑天他们终于不再来教堂找唐城。“孩子,你这样不好,年轻人就该多走动,你不能像个老头子一样老是躲在房间里。”教堂的杂工老黄几乎是看着唐城长大的,看着平日里喜欢到处疯玩的唐城像个老头子一样满是暮气,老黄不由得暗自叹气,也许是罗伯特的死对这个孩子刺激太大了吧。
“黄伯,您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唐城慢慢的关上自己的房门,侧耳听着老黄踢踢踏踏的离开之后,唐城反锁了房门然后掀开了床单。床单下面是一堆手枪的零件,是唐城从医院带回来的那支驳壳枪,拆枪的手法是医院病房里的一个老兵教给唐城的。每个零件早已经被唐城擦拭的非常干净,身上的伤大好之后,窝在教堂里的唐城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是躲在房间里琢磨这支驳壳枪。
唐城现在还有三发子弹,是当日出手救下艾玛她们时留作备用的子弹,细心的艾玛在唐城陷入昏厥之后,不仅捡回了唐城的驳壳枪,还把那身血衣口袋里的东西也都保存了下来。除了驳壳枪和三发子弹,艾玛交还给唐城的还有一支打火机、半包香烟和一把带着血腥味的刺刀,打火机是唐城从那指挥战斗的日本军官口袋里摸来的,香烟来自一具国军尸体的口袋里,而那把刺刀则来自于唐城的大腿,是日本兵刺中唐城之后留下的纪念品。
熟练的把所有零件组装在一起,空枪扣下扳机的唐城一脸平静,就自己那烂到家的枪法,只有三发子弹是什么也干不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楞,唐城突然间是想起什么似得,拎着那把刺刀俯身钻进了床下。唐城床下的木地板有一块是活动的,用刺刀撬开地板,唐城从凹槽里拿出一只长方形扁平铁盒。
罗伯特留给自己的钱都被唐城藏在床下的这个铁盒里,还有唐城那晚从寿司店抢来的钱也在其中,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能有300多美元和400多法币,这些钱足够唐城什么也不干的度过很长一段日子。“还好没有把你也弄丢了”被唐城紧紧抓在手中的是一块手表,这是罗伯特送给唐城的18岁生日礼物,是唐城对美好记忆的一个见证。
“小城,你在吗?外面有人来找你?你要出来见见他们吗?”唐城的房门被敲响,是老黄的声音,唐城把床上的零碎东西收进铁盒里,又把驳壳枪和刺刀藏在枕头下,这才过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门外站在老黄身后的两个人倒是让唐城愣住了,是肖亚兰和她的那个历史老师,唐城还清楚的记得他的名字叫王兰田。
“唐同学,你难道不欢迎我们来看你?”见唐城堵在门口傻愣愣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讲,肖亚兰故作不悦的撅了嘴,站在她身边的王兰田倒是眼神闪烁的静静看着唐城。恍然大悟的唐城闪身请肖亚兰和她的老师进自己的房间,招呼两人坐下之后,唐城还为他们倒了老黄端来的咖啡。
唐城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不过空气中那一缕隐约存在的血腥味还是没能逃过王兰田的鼻子,看来自己今天是来对了,这个唐城也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收到来自王兰田的眼神暗示,肖亚兰直接开门见山打开了话匣子,“唐城,那天侯笑天去医院接你,你怎么没去他家?害我们几个白白等了一上午,你是不是不想拿我们当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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